【好文轉載】在迷與謎之間,走入作家的心靈迷宮—專訪陳玉慧

2010081908:31

話說....飄個人非常喜歡陳玉慧老師的文章

小說型的《徵婚啟事》《海神家族》《CHINA》姑且不論
(因為小說人人愛看咩!)

就連散文型的《慕尼黑白》,我記得自己是用一種很莊嚴的態度去讀它,
一遍又一遍, 一定要弄懂作者再其中的某些囈語(---至少我認為屬於囈語)

至於近來最容易讀到的,就是陳老師在聯合報國際版定期的[歐洲報導]
我也看得很入迷
總覺得她把我跟那個遙遠的歐洲世界的距離拉近了
歐洲國家~~~八卦(新聞)也一大堆呢......

我在想像,陳老師的10幾20歲一定過得很寂寞又融不入人群.......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啦!

陳玉慧老師出新書囉!----書名是《書迷》
以下文章轉載自:誠品站長通報第40期 <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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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與謎之間,走入作家的心靈迷宮—專訪陳玉慧
•作者 / 誠品網路編輯群

我開始對迷宮感興趣。或許潛意識裡認為自己也在迷宮裡?想透過對迷宮或迷宮神話和種種典故的理解和整理,走出一條路?找到人生答案?—《書迷》第四章




【有關書】
陳玉慧在部落格的自我介紹第一句話是這樣的:「我可能跟你想像的我不一樣。」

記者、作家、編劇家、演員、導演…她的身分,不能以一項名稱代之。但在她多元的人生經歷和豐富的世界遊歷中,她的作品中心的謫問始終如一:在孤獨與群聚之間,在愛與被愛之間,在憂鬱與快樂之間,不斷詢問自己的靈魂該定位何方?


去年出版了長篇小說《CHINA》後,陳玉慧持續創作有關於台灣烏龍茶的故事,今年年初因父親病重而返台,故事相關資料未曾攜回台灣,材料不在身邊沒有安全感,烏龍茶故事無法繼續。

陳玉慧在書跋中談到:「有一天,再也受不了那永無止盡的資料搜索了,於是那個多少年來的願望又浮上心頭:我要寫一本『簡單』的小說,最好發生在一天或一夜,在一間房間或一張床上,人物只有一或兩人。」

而這題材看似「簡單」的小說,依照陳玉慧對作品細火慢燉的習慣,也需要好些時間才能完成。某天她和楊照談起莫言一日萬言的寫作模式,楊照鼓勵她也嘗試「快寫」,印刻文學總編初安民則譬喻快寫:「就像嘔吐一樣,你必須吐出來!」於是成就了這本她最快成書的小說—只花了兩個月寫就。

陳玉慧說:「兩個月時間完成一個故事,對我來說真的太快了!我曾經很猶豫這篇作品要不要出手,朋友則建議我留下來繼續修改…但我覺得已經按照心願寫完,內容很完整。」

陳玉慧的簡單故事,人物簡單,場景簡單,但內容並不簡單:《書迷》告訴我們人心的驚悚、人生的迷離、以及人情的和解。她層層扣問迷宮深處的心,是否終將獲得自由?


【有關故事】
故事的確簡單,主要主角只有兩位:創作小說、正值家庭、婚姻、創作低潮的女作家,以及桌上紙牌遊戲的男玩家,是女作家的書迷。

嘔吐般的快寫,蒐集寫作題材的功夫卻也不曾馬虎。陳玉慧本就對着迷於迷宮意象,曾實際到幾個迷宮之地探查;而紙上紙牌遊戲有別於一般消費性的線上電玩遊戲,玩家自創的內心浪漫世界及其文學性也令她喜愛,於是結合兩者,創造出兩名主角的內心幽迴世界。

女主角「行若水」是一名作家,在故事中她見到父親衰老罹癌直至往生、與丈夫住在德國…許多人物設定內容似乎都有陳玉慧真實生活的影子在其中,讓讀者總是沿著字句線索,和男主角「丁明勝」一樣地窺探著女作家的生活與內心世界—是否這是一部「私小說」?

陳玉慧說:「我從創作《海神家族》時,就開始嘗試用虛實交錯的筆法來建構故事中的世界,這讓世界更真實,對我而言,作家就是在編織一個虛實交錯的世界。我自己也在努力學這方面的技巧。作家都在寫自己。寫別人的同時也在寫自己。」

書名叫《書迷》,書封、章節頁則用迷宮的意象呈現,故事中兩個主角各自在自己創造的迷宮文本中徬徨;但在現實生活中,卻因作家對書迷的「謎」樣吸引力,交織成一齣驚悚跟蹤劇。

陳玉慧說:「我的日常生活中不曾遇過瘋狂的書迷,但曾經遇過瘋狂的男性對我緊迫釘人,但他沒有讀我的書,更不是我的書迷。我常常透過部落格和Facebook和讀者互動,但我很被動,不過有人留言的時候,我一定會回應。但我的讀者們給了我很多靈感。」

故事中兩名主角的互動,頗有驚悚小說的影子,但陳玉慧重視的不是驚悚小說那樣講求情節轉折與節奏的元素,更著重在兩人心靈與身體之間的拉鋸互動。陳玉慧這樣看待:「我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不應設定底限,但是會因為陌生及畏懼傷害,而感到害怕。底限原是來自於內心:對愛的人敞開心防,面對不愛者,馬上畫出鴻溝。認識一個人,就像走入迷宮,愛上對方更慘…」

陳玉慧更說:「丁的角色,也像是個對比,像是和我靈魂對話的人,什麼是真正的愛?怎麼去愛?」

許多纏繞的「迷」與「謎」,在故事中揮散不去。陳玉慧討論文字迷、身世謎、親情謎,還有各種的迷惑與迷戀,夾雜著女作家的迷宮故事與男書迷的地底城詩句,更顯得「謎霧重重」。

陳玉慧說:「迷宮故事是一個Metaphor(隱喻),進入文學當中,也可能會走不出來,而此時就需要阿利安紅線幫忙脫身。」而在故事的終末,紅線以什麼形式出現?就由讀者自行推敲了。

除了男女主角步步驚魂的互動關係外,女作家在照顧臨終父親的橋段,則真實地讓人心疼。陳玉慧坦言,在創作這個章節時,她也正在遭逢著父親病危死亡的人生歷程,對她打擊甚鉅:「父親今年初過世了,母親也老年癡呆,妹妹生活和文學無關,我長久在國外—當時真的感覺我沒有家了。」

對父親的感覺錯綜複雜,在《海神家族》仍詢問著「為何父親不能愛我?」的陳玉慧,在《書迷》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陳玉慧說:「在《海神》中的詢問,還延伸為一本散文集《你是否愛過》討論怎樣去愛,這個問題常在我內心纏繞不去。《海神》出版至今也已六年,我已經能說不管他愛不愛我,不管他是怎樣的父親,我就是愛他。在他走後,我才知道我愛他…」這是陳玉慧對愛的詮釋,也是對自己歷史的和解。

即使和父親和解,但故事到終末,和書迷的和解終需成空,用死亡來做結尾,總有些不捨。陳玉慧說:「死亡瓦解了迷宮,讓小說人物意會到自己的底限和任何事的發生並無關,也讓小說人物堅強。這是必然的。」

這個死亡,在陳玉慧寫作的歷程,又有怎樣的代表意義呢?


【有關寫作】
陳玉慧寫作的二十多年歷程中,被冠上「憂鬱女王」的她,作品也獲獎無數,但至今仍時時自問有關寫作的問題。此次她在書中提到:「寫作,怎麼能教?能寫作的人自己便會寫了,不能寫的,別人教又有什麼用呢?」到底陳玉慧如何看待寫作?

陳玉慧認為,首先要先為「寫作」這件事情定義。「從得文學獎的作品、到小學生的日記,是否都是寫作?如果只是『寫』,有中文能力就能寫;但是文學,有自學和他學兩種方法,並沒有固定的章法。」

陳玉慧拿小提琴學習來譬喻:「學習小提琴,你必須要時時練習,也要有老師教學,直到某種程度後才能自創流派;文學卻不一定是這樣的方式,真有才華的人,會去找師法對象,分析它的語句與結構和內心意識等,或者自己便能寫,不需要教學。

她舉美國小說家Raymond Carver為例,深受老師賞識他一字一句努力地按照老師的要求去寫,甚至模仿老師的風格。直到深感痛苦的他離開老師自闢寫法,卻就此成了一代大師。

陳玉慧說:「他的老師有錯嗎?沒有,老師發現他的才華,可是沒辦法教天才怎麼創作。我認為一名好的寫作老師應該只扮演『啟蒙者』的角色,,不該字字句句去教;而我自己也還在學習,如何去站在新的位子繼續寫作。」

陳玉慧的寫作中常帶著憂鬱的色彩,此次主角設定還是個生活走入困境的女作家,是否痛苦的人生就是文學的代價?陳玉慧笑說:「我也曾想過,身為一名女作家要過怎樣的生活?因為我喜歡的作家生活都不太美滿:卡夫卡年紀輕輕時便死於肺病、海明威自殺、卡佛是個酒鬼,哈哈!但這並不絕對。」

「但是作家會受苦,因為心靈敏感,有些他人聽起來無關痛癢的話,就可能會擊中我…但我認為,寫作也是活下去比較好的方法;心靈若是不敏感,面對各種題材也可能無動於衷。」

陳玉慧的創作常被歸類為「文學小說」,女作家在書中提到的創作困境,是否某種程度地反應了市場給作家的鉗制?又如何看待大眾暢銷小說呢?陳玉慧認為,大眾暢銷小說反映了大眾市場的需求,而文學小說反映作家內心的需求,「我也曾經想過題材是否能夠大眾一些?但對我而言,寫作不能夠按表操課,所以最終還是放棄。」

但陳玉慧對於目前流行的類型文學,則有了新的看法。「文學也要跟著時代進步,現代人重視視覺與感官,像《尤里西斯》這樣花大篇幅談意識流的小說,在今日就乏人問津。我現在更尊重類型文學,因體裁多變、筆法引人入勝,所以我也會嘗試將類型文學的寫作技巧帶入小說中。」

短期內,戲劇創作不會是陳玉慧的重心。陳玉慧說:「我已經習慣了獨處,戲劇的產生是需要很多人的協調,才能完成;但更重要的是,目前我手上還有好多題材想處理,想寫。」

她回到了烏龍茶故事的創作中,以大時代大歷史的角度處理小說,這講述「台灣第一次全球化」的茶葉故事,要如何處理史料和書寫細緻的感官世界,對她來說依然是大挑戰。「華人文學中太涇渭分明,我希望能夠把自己擺在新的位置,繼續寫出好看的小說。」


【編輯後記】
一本精采的《書迷》,激發了編輯們也成為了小小書迷。
提起哪些疑問,又揭開了哪些謎題?

你的疑問又是哪些呢?


*編輯戴米恩
我喜歡迷宮這個概念,我覺得人生就像迷宮一樣,我們就像被放進迷魂陣裡的螞蟻,一生都在尋找出口。出口是死亡嗎?死亡也許是終點,而不是出口。

第一次讀書迷,我就被陰鬱的情節吸引,我也不懂到底是我在撫摸那些文字,還是那些文字在撫摸我?
只是在一個午後雷陣雨的星期六下午,我坐在連鎖咖啡店的窗邊,一翻開就像跌入幽幽的黑洞裡,不可自拔地啃食到最後一頁。

然後我開始想很多事,這是中年危機嗎?中年危機發生在作家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這劇情到底哪些是真實,哪些又是虛構的呢?若我是一個遭遇瓶頸的創作者,

遇到瘋狂追逐我的粉絲,我會在他身上感到心靈被觸碰的溫暖嗎?我會不會因此不小心,真的跌入那幽暗的黑洞裡?

那我的危機呢?

同時是讀者也是書店工作者,因身分錯亂而產生的複雜情緒,讓我在讀完的同時,就像真的陷入一個迷宮裡!

我到底要很理性不帶感情的,從各層面去剖析一本書,還是要脫掉所有的標準與預設,赤裸地闖進一個故事?

到底是寫比較好玩,還是讀比較有趣?玩遊戲跟設計遊戲,哪個比較刺激?

寫作真的不能教嗎?要怎麼完全誠實的看待自己?


想到後來我才驚覺,我上當了。


*編輯Selina
在採訪之前重讀了一次《書迷》,總覺得這個故事並沒有結束。
我想應該是我自己也被迷宮困住了吧!

那兩個很機車的問題其實就是我提的:『如果結局可以重寫,老師會選擇殺死丁明勝或是行若水?』、
『老師在書中提到了:『寫作,怎麼能教?能寫作的人自己便會寫了,不能寫的,別人教又有什麼用呢?』關於寫作,老師怎麼看待?寫作這件事真可不經由訓練就能書寫嗎?』

其實是我提的,我想或多或少和我自己在寫部落格這件事有關吧!

不管怎麼說,第一次進行專訪,很緊張啊!謝謝老師的包容喔!


*責編和文渣青年大貓
很早就認識陳玉慧,也很早就隨著她沉鬱浪遊的文字走遍大江南北,
然而她真正擊中我的心,卻是在《海神家族》。

是她的家族故事,卻又像任何一個台灣家族的故事,故事裡的女人迷人又強壯。

《海神家族》裡的父親是缺席的。
在《書迷》中,父親以衰老的面貌存在,母親更不若《海神家族》中堅強。
《書迷》的自我扣問依然像過去的她,男女互動似乎總有種緊張尖銳,在迷宮與謎題的包裹下更撲朔迷離;
但是她認真的處理著和父親的關係,不再索求,而選擇無私的愛。

對於一名書迷來說,看見作家和自己的和解,也像是治癒了自己內心的一部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