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 《千紙鶴的眼淚: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

20130225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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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 場調查結束後,我開始訪問受傷工人。其中遭受最大輻射暴露的那名工人已被送往日本最著名大學的附屬醫院治療;該院每天都會發布新聞稿,公開診療相關數據。 然而,光是從這些客觀數據裡,我們完全無法看出病人的實際狀況。於是我只好透過醫療界的人脈,詢問一位又一位的醫學專家。從他們的解釋裡,我發現,病人的 情形遠比這些醫療數據所傳遞的還要可怕無數倍。


人體暴露在極大量中子束輻射的那一瞬間,便已遭到損害:當生命的藍圖『染色體』破損成碎片,無法再生後,身體注定要慢慢衰敗。在原子彈研究早期,人類就已經從一系列臨界事故中了解到這個事實。








或 許是母親這兩三年來接連復發轉移的癌症,接受過一次又一次放射線治療和化學治療讓我心有所感的緣故;或許是去年閱讀查理.裴列格里諾 (Charles Pellegrino) 的 《廣島末班列車:1945原爆生還者的真實故事》( The Last Train from Hiroshima ) 一書帶給我的衝擊實在太大的關係;又或許是我血液中沉睡已久(幾乎以為它已經不存在了呢)的『偽醫學院學生的熱情基因又重新甦醒的影響。




總之,我開始閱讀這本日本放送協會(NHK)「東海村核臨界事故」紀錄片劇組 ( NHK「東海村臨界事故」取材班 ) 根據記錄影片改寫而成的《千紙鶴的眼淚: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 (英文書名《A Slow Death:83 Days of Radiation Sickness 》;日文書名《朽ちていった命―被曝治療83日間の記録》) 。

(ps.『朽ちていった命』翻譯成中文大約等於『我的 生活/生命 繼續腐爛』)








在 查理.裴列格里諾的《廣島末班列車:1945原爆生還者的真實故事》一書中,描寫當年廣島核彈爆炸時,措手不及、迎面對上那道強烈的原子光線的罹難者『碳 化』的過程------那想像中的畫面始終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正因為是想像,我反而更想看看真實畫面,想像自己親眼看見約七十年前,跟現在 的我一樣原本是一個真真實實的人如何以留下『碳化陰影』作為人生的句點,我內心會產生多麼大的衝擊?

(但是最後享樂致上的我,去年還是『又』『不慎』搭西JR線到京都去啦!)








《千紙鶴的眼淚: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一書中剛開始提到一段話:

遭受最大輻射暴露的那名工人已被送往日本最著名大學的附屬醫院治療;該院每天都會發布新聞稿,公開診療相關數據。然而,光是從這些客觀數據裡,我們完全無法看出病人的實際狀況。




這樣的說法確實不假;如若不是母親這幾年來生病,迫使我要一再重新複習二十年前讀過的醫學院相關課程,詢問多位正在當醫師的朋友當某種檢驗數據呈現何種數字時、有何種意義?通常這樣的時刻人體會出現哪些反應?我想光是要我看書中罹難主角大內先生在這醫療的八十三天內相關醫學檢驗報告的數據,應該和對牛彈琴沒有兩樣。




但很可惜(這樣的形容詞,我知道絕對沒用對),這些數據因為先前的緣故,我深知《千紙鶴的眼淚: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書 中提到的每一種指數高或低到某種程度,表示這個病人正承受多麼急劇的生理轉變的痛苦,更遑論書中罹難主角大內先生多數的身體檢驗數據的顯示,都遠遠低或高 於我所能理解的程度(也就是教科書裡能告訴你的標準答案)------換句話說,在極短暫的時間裡,大內先生的身體正承受著平常人類所無法想像、亦不可能 經歷的變化。

 

 

就連醫療大內先生的 醫護人員也親口說:對於該如何時實際而有效果地治療,他們自己也沒有把握,因為這些,教科書上從沒提過,實務上在這之前,世界上雖有偶發的核能外漏事件, 但皆以不幸的結局告終。也就是說,就算集全世界一流的醫療專家在一起,人類對於核能意外事件還是完全束手無策的。




身心皆遭劇創的大內先生還必須為擔心又深愛自己的家人,在一天數次探病的短暫時間內,堆起笑臉、埋起身體的劇痛,告訴家人:『請放心,我會堅強下去的。』




而 面對時時刻刻都會在身旁的醫療團隊人員,大內先生也相當貼心地為他們加油打氣------即使直覺裡自己遇到這樣的核安事故,就絕不會有活下去的可能,他 還是想替這些為他一人盡心盡力的醫療團隊人員帶來一絲希望。於是大內先生堅強地微笑著接受各種說不出來有多麼痛苦的治療。








一天天這樣過去,一天比一天更破碎的大內先生的身體和心理狀況,從僥倖到絕望,從痛苦到生不如死、到最後連發表感覺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插管治療的緣故)。




八十三天,對於一般人而言只是短短三個月不到,時間在眼皮底下一晃也就過去了。但我想,這八十三天,對大內先生本人、家屬、以及參與醫療過程的相關人員,說不一定難熬的猶勝八十三年或許也造成一生都感到遺憾的痛。




大內先生的八十三天治療紀錄,彷彿就是在《廣島末班列車》書中,當場罹難者身體變化 (『碳化』過程) 的慢動作化版,讀了不僅叫人鼻酸,也令人為之心驚。縱使連我這樣一名,一開始就把這本書當成科普類書籍來閱讀的理性讀者,也每翻一頁、每看見一次醫療數據的變化就又是一次內心的大震懾。




這 樣一個好人,遇到這樣無可挽回的核子事變,生命已經不再是屬於自己的生命,而是……我不會形容,但整體感覺就像初次親眼見到書中第92頁,大內先生身體裡 破碎的染色體照片那般------我竟不知道人類身體的染色體 能/會 『破碎』到如此地步------請注意不是特定某 一對或一條 染色體畸形缺陷或消失不存在,而是『所有的染色體像摔破了的玻璃杯那樣破碎成一團』那般全無再修補的可能性。








坦白說,現實生活裡的我,既不是一個『反核者』,也不是一個『擁核者』。離開社運界後的我已經變成一個內心毫無理念只知物質主義的、相當市儈的人了。




對於是否要繼續利用或設立核能電廠,我只有一個出發點很簡單的想法:假如興建一座核能電廠一樣要耗費那麼多資金,那麼為何不開發其他種類的發電設施呢?




好比我居住的南台灣,一年四季不用花半毛錢的陽光普照,相當適合發展太陽能發電;為何執政單位不能有人像一九七○初的  蔣經國故總統一樣,以思考『十大建設』的眼光與眼界,利用台灣各地不同的地貌和氣象,發展出單純只依賴自然界的太陽能、風力或水力的供電設施難道真的完全不可行嗎?




試想當年  經國先生說要蓋一條貫穿台灣西部的南北高速公路,在當年的環境,多少人覺得無此必要。又哪知,只是匆匆二、三十年過去,國道一號、國道三號、外加高鐵、台鐵及空中運輸,都還無法完全滿足台灣人民生活所需。




不是不能做,更不是沒必要做。而是政府官員和民間大企業願不願意將眼光放在二、三十年後?主其政者能不能有如此寬大胸懷的遠見?



 






『其實我也不清楚。究竟,生命到底是什麼?』


這句話是整件事情過去半年之後,曾經在當時密切照料大內先生的一位護理人員親口所說出的話。讀來特別令我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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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紙鶴的眼淚: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
A Slow Death:83 Days of Radiation Sickness
朽ちていった命―被曝治療83日間の記録

•    作者:日本放送協會(NHK)「東海村核臨界事故」紀錄片劇組  ( NHK「東海村臨界事故」取材班 )
•    譯者:胡琦君
•    出版社:天下文化
•    出版日期:2012年03月
•    ISBN:9789862169056